第六十章 一首词,名动京城(1 / 1)

“还是说,你怕了?”

怕?

他苏怀瑾十年寒窗,从泥泞里一步步爬上来,靠的就是一身宁折不弯的傲骨。

他何曾怕过什么!

苏怀瑾缓缓抬起头,那双死水般的眼眸里,终于燃起了一簇火。

他看着秦望舒,这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,这个唯一看穿他所有伪装的人。

她又想做什么?

是想看他出丑,还是想利用他,再演一出什么戏?

秦望舒迎着他探究的目光,神色平静。

她只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说了一句。

“二叔也看着呢。”

苏怀瑾的身体,猛地一僵。

秦望舒的声音更低了。

“你若今日退了,丢的,可不只是咱们苏家的脸。”

“更是你父亲苏文越的脸。”

“他费尽心机把让你认祖归宗,不是让你在这种地方,当一个连笔都不敢提的缩头乌龟。”

“你若怕了,今日之后,你在京城贵胄圈子里,就永远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废物。”

“你这一辈子,就都别想抬起头来。”

苏怀瑾的身体,猛地一僵。

他下意识地顺着秦望舒的视线看去。

果然,在不远处的男宾席上,他的父亲苏文越,正一脸阴沉地盯着这边。

苏怀瑾的心,瞬间沉了下去。

他明白了。

既然身在局中,退无可退。

那便只能,迎战。

苏怀瑾缓缓站起身。

他瘦削的身影,在秋日的金光下,显得格外单薄。

可那挺直的脊梁,却又像一杆宁折不弯的孤竹,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骨。

“既然陈公子有此雅兴,”他的声音不大,带着一丝沙哑,却掷地有声,“怀瑾,自当奉陪。”

陈思博没想到他真的敢应,先是一愣,随即脸上露出得意的笑。

他祖父陈仲儒乃是王党门生,今日太后设宴,次辅王端明一系就是要借“定风波”这词牌,嘲讽苏家正处朝堂风波之中,以此杀杀苏党的锐气!

他早已备好了得意之作,就等着苏怀瑾自取其辱。

“好!苏解元郎果然有胆识!”

陈思博志得意满地高声道:“来人,笔墨伺候!”

立刻有下人送上笔墨纸砚。

雅集的气氛,瞬间被推向了高潮。

所有人都围了过来,伸长了脖子,等着看这场早已注定结局的好戏。

一个,是京城闻名的才子,国子监祭酒的嫡孙。

另一个,是声名不显、体弱多病的私生子,一个侥幸得来的乡下解元。

高下立判。

所有人都觉得,苏怀瑾输定了。

陈思博得意洋洋地拿起笔,蘸饱了墨,在雪白的宣纸上奋笔疾书,一气呵成。

他将写好的词稿递给旁边的小厮,高声朗诵。

一首《定风波》,写得倒也豪迈,颇有几分气势。

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叫好之声。

“好词!陈公子大才!”

“意境开阔,气势不凡,我看今日这松风古砚,非陈公子莫属了!”

陈思博听着周围的吹捧,下巴抬得更高了,他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,挑衅地看向苏怀瑾。

“苏解元郎,该你了。”

苏怀瑾没有看他。

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书案前,垂眸看着眼前的白纸,仿佛在思索,又仿佛在出神。

时间,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
周围的议论声,渐渐变了味道。

“怎么还不写?是吓傻了吗?”

“我就说,一个乡下来的野种,肚子里能有几滴墨水。”

“哈哈哈,怕是连‘定风波’的词律都不知道吧!”

陈思博脸上的笑容,愈发轻蔑。

“苏解元郎,若是写不出来,现在认输还来得及,大家不会笑话你的。”

苏晚星在一旁,已经不耐烦地皱起了眉。

苏云溪更是气得攥紧了拳头,要不是秦望舒按着她,她早就冲上去了。

只有秦望舒,依旧神色平静。

她知道,苏怀瑾不是写不出来。

他是在等。

等一个将所有轻蔑与嘲讽,都狠狠踩在脚下的时机。

终于,苏怀瑾动了。

他拿起笔,手腕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

不是因为紧张,而是因为久病之后,气力不济。

他甚至连握笔,都有些费力。

看到他这副连笔都握不稳的孱弱模样,周围的嘲笑声更大了。

可苏怀瑾,却恍若未闻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将所有的不甘、所有的屈辱、所有的孤傲,都凝聚于笔尖。

然后,落笔。

他的动作很慢,甚至有些迟滞。

可那一个个从他笔下流出的字,却风骨天成,力透纸背!

众人脸上的嘲笑,渐渐凝固了。

他们死死地盯着那张宣纸,眼神从轻蔑,到惊疑,再到不可置信。

终于,最后一笔落下。

苏怀瑾放下了笔,苍白的脸上,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
他没有说话,只是退后一步,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陈思博迫不及待地抢上前,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词稿。

只看了一眼,他的脸色,瞬间血色尽失,惨白如纸。

周围的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。

“念啊!陈公子,你倒是念啊!”

陈思博的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都念不出来。

他身旁的小厮,连忙接过词稿,用一种见了鬼般的语气,颤抖着念了出来。

“定风波……”

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”

“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”

满场哗然之声,渐渐消失。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。

小厮的声音,从最初的颤抖,到渐渐平稳,再到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激昂。

“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。”

“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!”

词声落下。

满场死寂。

风吹过桂花树,簌簌作响。

所有人都被这首词,震得哑口无言。

这是何等的胸襟!何等的气魄!

良久,刑部尚书郑泰,那个素来在苏、王两党摇摆不定的男人,猛地一拍大腿,脱口而出:“好!”

紧接着,掌声,从一个,变成两个,再到连成一片。

陈思博的脸,已经由白转青,由青转紫,最后化为一片死灰。

他踉跄着后退两步,一屁股跌坐在地上。

输了。

输得一败涂地,体无完肤。

苏怀瑾站在山呼海啸般的赞誉中,脸上却没有半分得意。

他只是无声的看着随风飘落的金桂,释然一笑。

秦望舒的目光,越过人群,落在了女眷席上。

沈清柔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帕子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

那双总是含着泪光的眼睛里,第一次,迸发出了炙热的、毫不掩饰的占有欲。

她痴痴地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卓然而立的清冷少年,心脏,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。

这个男人……

她一定要得到他!

她像被蛊惑了一般,无意识地朝苏怀瑾的方向,迈出了一步。

身旁的沈莉脸色一变,连忙伸手,死死拽住了她的胳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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