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漆狱毒计(1 / 1)

她的话,如同一盆冷水,瞬间浇熄部分人推她出去顶罪的狂热。

是啊,百鸟朝凤屏的工艺之复杂,在场的老匠人都心知肚明。那不是随便什么人十天就能修好的!

陈德海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,第一次正眼打量起这个被铁链锁着的、背脊却挺得笔直的年轻罪奴。

她脸上的泥污和血渍掩盖不住那份沉静下的桀骜,尤其是那双眼睛,明亮得惊人,里面燃烧的不是恐惧,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……笃定?

“哦?”陈德海拖长了音调,带着一丝审视和玩味,“听你这意思……你,能修?”

“我能!”

江烬璃斩钉截铁,声音不大,却掷地有声!她没有退路!

阿嬷生死未卜,金漆佩的秘密压在心头,父亲的冤案如同悬顶之剑!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!

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!这不仅是自救,更是她立誓继承金漆后,必须迈出的第一步!

“呵!”

坊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挣扎着爬起来,指着江烬璃的鼻子,唾沫横飞,

“你能?你一个罪奴,一个六指怪物,你凭什么能?那屏上金丝脱落,分明就是你手艺不精留下的祸根!你还敢大言不惭?公公,休要听她胡言乱语!她就是……”

“闭嘴!”陈德海猛地一声厉喝,打断了坊主的聒噪。

他阴鸷的目光在江烬璃身上停留片刻,又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,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
“好!”陈德海拂尘一摆,声音如同寒冰碎裂,“杂家就给你这个机会!十日!就十日!由你,江烬璃,主修‘百鸟朝凤漆屏’!琅琊坊上下,所有人等,皆听你调遣!所需物料,尽可取用!”

他顿了顿,目光陡然变得无比森寒,如同毒蛇锁定猎物:

“但!若十日之后,屏未复原……或是有一丝一毫的差池……”他阴冷的目光扫过瘫软的坊主,扫过台下每一个面无人色的匠奴,最终定格在江烬璃脸上,一字一句,如同淬毒的冰凌:

“她,江烬璃,凌迟处死!而琅琊坊满门……一起陪葬!”

坊主彻底瘫软在地,如同烂泥。

匠奴们眼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更大的恐惧碾碎!

他们所有人的命,此刻都系在这个他们刚刚还恨不得撕碎的六指罪奴身上!

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,轰然压在江烬璃单薄的肩头!凌迟……陪葬…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气息。

但她背脊挺得更直了!眼中非但没有恐惧,反而燃起了更炽烈的火焰:“好!”

她迎着陈德海阴冷的目光,毫不退缩。

“但我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,需要不受打扰!修复期间,任何人不得靠近我的工坊!否则,后果自负!”

“准!”陈德海拂尘一挥,算是应允,随即转向瘫软的坊主,厉声道,“给她安排单独的工坊!一应所需,即刻备齐!若有半分怠慢,杂家先摘了你的脑袋!”

“是…是…公公……”坊主抖如筛糠,连声应诺。

陈德海不再多言,带着宫人,在禁卫的簇拥下转身离去。那阴冷的背影,如同投下巨大阴影的死神。

禁卫撤走大部分,只留下少数看守。

沉重的铁链从江烬璃身上解开,留下道道淤青。

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,没有理会瘫软在地的坊主和周围那些复杂难言的目光,径直走向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盲眼阿嬷。

她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阿嬷的鼻息。气息微弱,但还在。她费力地将阿嬷瘦小的身体背起,那轻飘飘的重量却让她感到无比沉重。

阿嬷塞给她的那半枚金漆日月佩,在掌心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力量。

“带路。”她冷冷地对旁边一个吓傻了的监工说道,声音嘶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监工一个激灵,连忙引着她走向坊内一处相对偏僻、但还算完好的小工坊。

就在江烬璃背着阿嬷,即将踏入那间临时划拨给她的、如同囚笼般的工坊时,一个清冷悦耳、却又带着浓浓不屑与恶意的声音,如同冰珠落玉盘,自身后响起:

“站住。”

江烬璃脚步一顿,缓缓转过身。

火把的光芒下,一个女子在数名丫鬟仆妇的簇拥下,袅袅婷婷地走来。她穿着一身水碧色云锦宫装,裙裾上用银线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,外罩一件同色系滚雪细纱的披风。

乌发如云,梳着时下京城最流行的飞仙髻,斜插一支点翠嵌珍珠步摇,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,折射出温润的光泽。

她的容貌无疑是极美的,肤若凝脂,眉如远黛,琼鼻樱唇。

但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,此刻却盛满毫不掩饰的轻蔑、审视,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、如同看蝼蚁般的冰冷。

她停在江烬璃几步之外,纤纤玉指拢了拢披风,目光如同带着倒刺的钩子,从江烬璃沾满泥污血渍的囚衣,到她背上昏迷的阿嬷,最后,定格在她那只异于常人的左手上,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:

“一个低贱的罪奴,一只……畸形的爪子?”谢清棠的声音如同淬了冰,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场地,“也配碰触慈宁宫的御器?真是……污了太后的眼!”

谢清棠那淬冰般的话语,如同淬毒的针,狠狠扎在寂静的空气里。

“也配碰触慈宁宫的御器?真是……污了太后的眼!”

轻蔑、鄙夷、毫不掩饰的恶意,随着她清冷的嗓音,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
火把的光芒跳跃,映照着她精致却冰冷的面容,如同庙宇里高高在上、俯视众生的玉雕神女,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
江烬璃背着阿嬷,站在简陋工坊的门槛前,背脊挺得笔直。

泥污和血渍掩盖不了她眼中骤然升腾起的火焰。她缓缓转过身,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,迎向谢清棠那双盛满轻蔑的丹凤眼。

“谢小姐。”

江烬璃的声音嘶哑,却异常平稳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,“奉太后懿旨,修复御宝。此乃皇命。污不污眼,自有御宝复原后的凤仪评判。谢小姐若有异议,不妨去慈宁宫,请太后收回成命?”

针锋相对!毫不退让!

空气瞬间凝滞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罪奴,竟敢如此顶撞玲珑阁的嫡女,太后的座上宾!

谢清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,眼底瞬间掠过一丝阴冷的寒芒,随即又被更深的嘲讽覆盖。

她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,用一方素白的丝帕轻轻掩住红唇,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:

“呵,牙尖嘴利。皇命?”她放下丝帕,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在江烬璃身上扫视,“皇命是让你修复御宝,可没让你这双沾满污秽和罪孽的手,直接去玷污它!谁知道,你这畸形的爪子里,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?”

她莲步轻移,走到江烬璃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,身上清雅的熏香与工坊区域的漆料腥气、血腥味格格不入。

“本小姐奉内务府之命,特来监工。”

谢清棠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,“为确保御宝万无一失,也为了……避免某些心怀叵测之徒借机作乱,”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江烬璃背上的阿嬷:

“从即刻起,修复所需一切物料,皆由本小姐亲自调配、监管!任何人,不得擅动库房一草一木!”

她的话音刚落,她身后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仆妇便上前一步,手中捧着一个托盘,上面放着一个不大的粗陶罐子。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强烈腐败恶臭和刺鼻化学气味的怪味,瞬间从罐口弥漫开来!

“喏,”谢清棠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陶罐,唇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,“你要的生漆。这可是本小姐‘特意’为你准备的顶级好漆——‘阴尸漆’。用它来修复太后心爱的御宝,最是……‘相得益彰’了。”

阴尸漆!

在场几个老匠人闻之色变!

那是用腐烂的动物尸体混合劣质生漆,在阴暗潮湿之地沤制出来的邪门玩意儿!

漆性暴烈狂躁,极难控制,且带有剧毒和腐蚀性!用它做漆,别说修复精妙绝伦的百鸟屏,就是涂在普通木器上,也会让木料迅速朽烂!

这根本就是毁漆的毒药!

“谢小姐!这…这如何使得!”坊主吓得魂飞魄散,连滚爬爬地过来,“这阴尸漆是毁漆的毒物啊!用它修复御宝,那是…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啊!”

“闭嘴!”谢清棠冷冷地扫了坊主一眼,那目光如同冰锥,瞬间让他噤若寒蝉。

“本小姐说它是好漆,它就是好漆!怎么,坊主大人,是对本小姐的监工之权有异议?还是……想替这罪奴担下修复不力之罪?”

坊主脸色煞白,冷汗涔涔,再不敢多言一句。

谢清棠的目光重新落回江烬璃脸上,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:

“江烬璃,漆,给你了。十日之期,可别忘了。本小姐……很是拭目以待。”说完,她优雅地转身,在一众仆妇的簇拥下,如同高傲的孔雀,袅袅婷婷地离去,留下那罐散发着死亡气息的“阴尸漆”和一片死寂的绝望。

“完了…全完了……”坊主瘫坐在地,喃喃自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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